辞职信被我轻轻放在沈亦辰的办公桌上时，六月的阳光正透过落地窗照进来，在那张黑色大理石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
他正戴着蓝牙耳机，对着电脑屏幕里的投资人侃侃而谈，谈的是C轮融资的事。

西装革履，意气风发，跟七年前那个穿着地摊货T恤衫的毛头小子判若两人。

余光扫到我进来，他抬起头，眉头微蹙。

看到我手里的那个信封，他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一秒，随即又恢复了平静。

他按下静音键，压低了声音，语气里带着不耐烦的意味："楚言，别闹，我在开会。"

我没有说话，只是把信封放在他面前，转身就往外走。

"你站住！"身后传来他压抑的怒吼。

我的脚步没有停顿，一步一步走向电梯。

走廊很长，长得像这七年的时光，明明很漫长，却又好像只是一瞬。

电梯门在我面前缓缓打开，我走了进去，按下一楼的按钮。

电梯下降的过程中，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——三十岁的女人，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，那是熬夜写代码留下的痕迹。

曾经那个意气风发、眼里有星光的女孩，现在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平静。

手机开始疯狂震动，一个又一个电话打进来，屏幕上跳动着"沈亦辰"三个字。

我按下关机键，世界瞬间安静了。

走出公司大楼的那一刻，初夏的风扑面而来，带着自由的味道。

我深深吸了一口气，抬头看着这栋二十八层的写字楼——云帆科技，那个我用五年时间一行一行代码搭建起来的商业帝国。

只是从今天开始，它跟我再也没有关系了。

我没想到的是，一个月后的一天，他会出现在我新办公室的门口，红着眼睛，嘶哑着声音哀求："楚言，我错了，求你回来...公司没有你真的不行..."

认识沈亦辰是在八年前的大学创业大赛上。

那时候我刚升大三，计算机系的优等生，拿过三次国家级编程竞赛的奖项。

导师推荐我参加学校的创业大赛，说以我的技术水平，应该能拿个好名次。

组队的时候，我遇到了沈亦辰。

他是商学院的学生会主席，人脉广，口才好，是那种站在人群里就会发光的类型。

第一次见面是在图书馆的讨论室，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，牛仔裤上还打着补丁，但是眼睛里闪烁着野心的光芒。

"楚言？"他伸出手，笑容很阳光，"久仰大名，听说你是咱们学校的编程天才。"

我跟他握了握手，有些不自在。

我不太擅长社交，平时除了上课就是泡在机房里写代码，跟人打交道总是显得笨拙。

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局促，主动岔开话题："我看过你上次比赛的作品，那个智能排课系统，技术实现很漂亮。我有个想法，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听？"

接下来的两个小时，他跟我详细讲解了他的商业计划——做一款面向中小企业的智能管理系统。

他说得很激动，手舞足蹈，眼睛里有光。而我，被他的热情感染了。

那天晚上，我们在图书馆待到闭馆。

走出图书馆的时候，初春的夜风还有些凉，他把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肩上。

"楚言，跟我一起做这个项目吧。"他认真地看着我，"我觉得我们俩可以做成大事。"

我点了点头。

接下来的三个月，我们几乎形影不离。

我负责技术实现，他负责商业策划和路演。

我们在机房里熬了无数个通宵，点外卖吃泡面，困了就直接趴在键盘上睡一会儿。

他会在我写代码写到崩溃的时候，给我买一杯热奶茶，然后坐在旁边陪着我。

有时候什么都不说，只是静静地坐着，那种陪伴让我觉得很安心。

比赛的前一天晚上，系统出了一个致命的bug。

我试了无数种方法都解决不了，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。

沈亦辰一直守在我旁边，给我递纸巾，帮我点夜宵，鼓励我说一定可以的。

凌晨四点，我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，修复了bug。

那一刻，我整个人都瘫软在椅子上，沈亦辰走过来，轻轻抱住了我。

"楚言，你太厉害了。"他在我耳边轻声细语，"有你真好。"

我的心跳突然加速，脸也红了。那一刻，我知道自己喜欢上了这个男孩。

比赛结果出来的那天，我们拿了全国二等奖，奖金十万块。

颁奖典礼结束后，沈亦辰拉着我的手跑到学校的天台上，兴奋得像个孩子。

"楚言，你知道吗？这十万块钱，是我们创业的启动资金！"

他转过身，双手搭在我肩膀上,眼睛亮得惊人，"毕业后我们就把这个项目真正做起来，一定能成功！"

当时的我还有些犹豫，我家里并不富裕，父母都是工薪阶层，他们希望我能进大厂，有份稳定的工作，每个月按时拿工资。

创业这种事，在他们看来太不靠谱了。

沈亦辰看出了我的顾虑，他握住我的手，语气变得郑重：

"楚言，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。可是你这么有才华，去给别人打工真的太可惜了。跟着我，我们一起闯出一片天。我保证，一定不会让你后悔。"

天台上的风很大，吹乱了他的头发。

夕阳把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，那个瞬间，我觉得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。

就在我还在犹豫的时候，他突然往后退了一步，深吸了一口气，然后用一种近乎决绝的语气开口："楚言，不管你答不答应创业的事，我都要跟你说一件事。"

我愣住了，不知道他要说什么。

"我喜欢你，很久了。"

他的脸红了，但还是直视着我的眼睛，"从第一次在图书馆见到你，看到你专注地写代码的样子，我就喜欢上你了。这三个月跟你一起做项目，是我大学四年最快乐的时光。"

我的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腔。

"所以，楚言..."他走近一步，"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？不仅是创业伙伴，还是...恋人？"

那天的晚霞特别美,橘红色的天空下,我点了点头。

沈亦辰高兴得当场把我抱了起来，转了好几圈。

我们在天台上笑着闹着，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，仿佛预示着未来很长的路要一起走。

那时候的我们，真的相信可以携手走到最后。

毕业那年的六月，我婉拒了到手的的offer。

父母知道后，在电话里哭了。

母亲的声音颤抖着，一遍遍问我是不是疯了。

年薪是三十万，对于我们这样的普通家庭来说，已经是天文数字了。

"言言，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？"

母亲在电话里哽咽，"妈妈和你爸爸供你上大学，就是希望你能有份稳定的工作。你现在为了一个男孩子，把这么好的机会都放弃了，你让妈妈怎么放心？"

我握着手机，鼻子也酸了。

但是看着身边的沈亦辰，看着他眼中的期待和信任，我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决定。

"妈，你相信我。我和亦辰一定能把公司做起来的。"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很坚定，"等我们成功了，我给你和爸买大房子。"

最终，父母还是妥协了。

父亲甚至拿出了他们准备给我买房的首付款——二十万，加上我们的十万奖金，凑齐了三十万启动资金。

拿到这笔钱的时候，我和沈亦辰抱在一起哭了。

我们发誓，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，不辜负家人的信任。

公司注册的那天，沈亦辰提议用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命名。

他说了好几个组合，最后定下来叫"云帆科技"。

他说，"云帆"寓意着"云帆高扬，乘风破浪"，是他对我们未来的期许。

公司注册下来后，我们在城中村租了一间小办公室，三十平米，月租一千二。

办公桌是从二手市场淘来的，椅子是塑料的，夏天坐上去屁股都会出汗。

但那时候的我们，充满了干劲。

创业初期真的很辛苦。

早上六点就要起床，赶在早高峰之前去见客户，晚上回来继续写代码，经常干到凌晨两三点。

累了就在办公室的折叠床上眯一会儿，醒来继续干。

沈亦辰每天在外面跑业务，见客户，拉投资，磨破了嘴皮子，用烂了好几双鞋子。

而我则带着另外两个兼职的程序员，没日没夜地写代码，做产品。

那时候的生活很苦，但是很充实。

最难的时候，我们连续三个月没接到单子，公司账上只剩下三千块钱。

房租要交，工资要发，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开销，根本不够用。

我记得那天晚上，沈亦辰回来的时候脸色特别差。

他今天又被一个客户拒绝了，那个客户当着他的面，把他的商业计划书扔在地上，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。

他坐在办公室里，一句话都不说，就那么低着头，肩膀一抽一抽的。

我走过去，蹲在他面前，轻轻抱住了他。他的身体在发抖，我知道他在哭。

"亦辰，没事的。"我拍着他的背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，"大不了我再去接几个外包项目，先把公司养活着。慢慢来，会好的。"

他抬起头，眼眶红红的，眼泪还挂在脸上。

看到我，他突然一把抱紧了我，声音哽咽："楚言，对不起，是我没用。是我把你从大厂拉出来，陪我受这份罪。"

"说什么傻话。"

我擦掉他脸上的泪水，心里也很难受，"我们是一起创业的，不是你一个人在扛。这是我们共同的选择，不管成功还是失败，我都不后悔。"

那天晚上，我们在办公室里待到天亮，重新梳理了产品定位和市场策略。

’我提出可以针对中小企业做定制化开发，降低价格门槛，先把客户量做起来。

沈亦辰觉得这个思路可行，连夜重写了商业计划书。

第二天，他就带着新方案出去跑客户。

一个星期后，我们接到了第一个单子——一家小型餐饮连锁店的管理系统，合同金额八万。

虽然不多，但对当时的我们来说，就像是救命稻草。

我带着团队连续加班一个月，按时交付了项目。

客户很满意，不仅全额付款，还主动帮我们介绍了另外两个客户。

慢慢的，公司的业务开始起色了。

到第二年，我们接了十几个项目，年营收达到了一百五十万。

我们从城中村搬到了一个正经的写字楼里，虽然面积还是不大，但终于有了像样的办公环境。

那段时间，沈亦辰经常加班到很晚，我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。

但每次通电话，他都会很兴奋地跟我分享今天又谈成了哪个客户，公司的发展前景有多好。

"楚言，再坚持一下。"

他总是这样说，"等公司稳定了，我们就去旅游，去你一直想去的大理。然后我们就结婚，给你办一个最盛大的婚礼。"

我信了。

我真的信了。

公司真正的转折点，出现在第三年。

那年夏天，我们接到了一个大单——

一家全国连锁的餐饮企业，要做全套的管理系统，包括库存管理、采购管理、财务管理、会员管理等等。合同金额一百二十万。

这是我们接到的最大的单子，也是最有挑战的项目。

项目启动后，我几乎把全部精力都投入进去。

为了做好这个系统，我研究了市面上所有同类产品的优缺点，设计了一套全新的架构。

每天除了吃饭睡觉，就是写代码、调试、优化。

那三个月，我平均每天只睡四个小时。

早上醒来，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看代码，晚上睡觉前，最后一件事也是看代码。

梦里都是一行行的程序在跳动。

沈亦辰看我这么拼命，心疼得不行。

他每天晚上都会给我点宵夜，买我喜欢吃的鸭血粉丝汤，或者是小笼包。

然后坐在我旁边，安静地陪着我。

"楚言，注意身体。"他总是这样唠叨，"公司可以慢慢做，但是你的身体垮了就完了。"

"我知道。"我头也不抬地继续敲代码，"但是这个项目太重要了，不能出任何差错。"

他叹了口气，也不再说什么，只是默默陪着我到深夜。

有时候我写代码写累了，一转头就能看到他趴在旁边的桌子上睡着了，电脑屏幕还亮着，上面是他在整理的客户资料。

那些瞬间，我真的觉得自己是幸福的。

我们虽然很累，但是我们在一起奋斗，有共同的目标，有彼此的陪伴。

三个月后，项目顺利交付。客户验收的时候，连连称赞我们的系统好用，说比市面上很多大厂的产品都要优秀。

他们不仅全额付款，还主动要求签订长期合作协议，后续的系统维护和升级都交给我们做。

更重要的是，这个客户帮我们打开了市场。

他们在行业内的口碑很好，很快就有其他餐饮企业找上门来，要求定制类似的系统。

那一年，公司的营收突破了五百万。

我们从一个小团队发展到二十多个人。沈亦辰招了销售、市场、行政等各个部门的人员，公司开始正规化运作。

而我，依然是技术负责人，带着技术团队继续做产品开发。

那时候的我们，真的觉得未来一片光明。

到了第四年，公司已经有了四十多个员工，年营收超过一千万。

我们从小写字楼搬到了甲级写字楼，租下了整整一层。

办公室装修得很气派，前台是大理石的，会议室有落地窗，可以俯瞰整个城市。

沈亦辰也变了。

他不再穿那些洗得发白的衬衫，而是定制的西装，每一套都价值上万。

他开始戴名牌手表，开豪车上下班。

头发梳得一丝不苟，说话做事也越来越有成功人士的派头。

公司里新来了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子，有做市场的，有做销售的，还有做行政的。

她们都很崇拜沈亦辰，总是围在他身边，笑得花枝乱颤。

而沈亦辰，也很享受这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。

他跟那些女孩子说话的时候，笑容特别多，眼睛里有光。

可是看着我的时候，那种光就暗淡了，更多的是疲惫和应付。

我有时候会想，这还是当年那个在天台上跟我一起看夕阳的男孩吗？

但我什么都没说。我告诉自己，他只是工作需要，要应酬，要交际，要维持一个成功企业家的形象。

男人嘛，在外面辛苦，我应该理解。

我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。

他总是在开会，在出差，在应酬。有时候一个星期都见不到面，就连住在一个屋檐下，也像是两个陌生人。

我试图跟他沟通，想让他多陪陪我。可是每次开口，他都说自己太忙了，等公司稳定了就好了。

"楚言，你要理解我。"他总是这样说，眼睛盯着手机屏幕，连看都不看我一眼，"公司现在正是发展的关键期，我不能松懈。等我们上市了，我们有的是时间在一起。"

上市。

这个词他说了无数次，好像上市之后，一切就都会好起来。

可是我越来越觉得，我们之间的距离，不是用上市就能拉近的。

第五年，公司拿到了A轮融资，估值破亿。

那天晚上，公司开了盛大的庆功宴。

沈亦辰站在台上，意气风发地发表演讲，台下是投资人、员工、客户，大家都在鼓掌欢呼。

我坐在角落里，看着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男人，突然觉得很陌生。

他说了很多话，感谢投资人的信任，感谢员工的努力，感谢客户的支持。

但是从头到尾，他都没有提到我，没有提到技术团队，没有提到那些为了公司拼命加班的程序员。

好像这一切的成功，都只是他一个人的功劳。

酒过三巡，沈亦辰走到我身边，脸上带着微醺的笑容。

他拍了拍我的肩膀，语气里带着居高临下的味道："楚言，今天高兴，多喝点。"

我看着他，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"怎么了？不高兴？"他皱了皱眉，"公司融资成功，你应该高兴才对。"

"我很高兴。"我勉强笑了笑，"只是觉得有点累。"

"累是应该的。"他理所当然地来了这么一句，"创业哪有不累的？你看我，每天忙得脚不沾地，我有喊过累吗？"

我没说话。

他也没再多说什么，转身又去应酬其他人了。

我看着他在人群中游刃有余的样子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。

那天晚上回到家，已经是凌晨两点了。沈亦辰喝多了，一进门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。我给他盖上被子,坐在旁边看着他。

月光透过窗帘照进来,照在他的脸上。他的脸上有了细细的皱纹,是这几年操劳留下的痕迹。

我突然想起,我们已经多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?多久没有像以前那样,一起坐在天台上,聊着梦想和未来?

我伸手想摸摸他的脸,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。

有些东西,一旦失去了,就再也回不来了。

融资之后,沈亦辰开始大刀阔斧地改革公司架构。

他说公司要规范化管理,要引进职业经理人团队。于是,一批空降兵来了。

有从BAT出来的高管,有从外企跳槽的总监,有从其他创业公司挖来的精英。

他们年薪动辄几十万,配车配房配股权,待遇好得让我这个创始人都觉得不可思议。

而我呢?我还是技术负责人,带着二十多个程序员,每天埋头写代码。工资还是两万,没涨过一分钱。

我不是没有提过这个问题。

去年年底,公司开年会的时候,沈亦辰在台上宣布要给核心团队涨薪。

我当时还挺期待的,想着自己怎么也算是核心吧,应该也能涨点工资。

结果呢?

新来的市场总监,工资从四万涨到了六万。

销售总监,从三万五涨到了五万。就连那个只来了三个月的运营主管,都从两万五涨到了三万五。

而我,还是两万,一分不涨。

散会之后,我忍不住去找了沈亦辰。

他的办公室搬到了顶楼最大的那间,一百多平米,装修得像总统套房。我敲门进去的时候,他正坐在真皮老板椅上,翘着二郎腿,抽着雪茄。

"亦辰,我想跟你谈谈工资的事。"我站在他面前,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。

他抬起头,似乎有些意外:"工资？怎么了?"

"今年大家都涨薪了,我的工资能不能也...调整一下?"

"楚言。"

他放下雪茄,表情变得严肃起来,"你不一样。你是公司的创始人,你有股份。那些职业经理人只是打工的,当然要用高薪留住他们。你懂吗?"

"可是我也要生活啊。"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,"我每个月房租就要五千,加上日常开销,两万块根本不够花。"

"那你怎么不早说?"他皱起眉头,语气里带着不耐烦,"行,那就给你涨到三万。不过要从下个月开始,这个月的工资已经发了。"

"就涨一万?"我有些不敢相信。

"不然呢?你想涨多少?"他反问。

我深吸了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:"亦辰,我是技术负责人,带着整个技术团队。市场总监都能拿六万,我至少也应该持平吧?"

"楚言,你能不能别这么斤斤计较?"

他的语气变得不耐烦起来,"市场总监是从阿里挖过来的,有资源有经验。你呢?你除了写代码还会什么?你能给公司带来多少价值?"

我愣住了。

他继续说:"而且,公司给你的股份,难道不值钱吗?等公司上市了,你就是亿万富翁了。现在少拿点工资算什么?你能不能有点大局观?"

我看着他,觉得特别可笑。

"那分红呢?"我问,"去年公司净利润五百多万,按我的股份,应该能分到不少吧?"

沈亦辰愣了一下,然后摆摆手:"分红的事,董事会还在讨论。公司现在正是扩张期,需要大量资金投入。分红的事,暂时先缓缓。"

"缓到什么时候?"

"等公司现金流充裕了再说。"他看了一眼手表,"行了,我还有个会要开。你先回去吧,工作好好做,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。"

我站在原地,看着他拿起文件夹准备离开,突然开口:"沈亦辰。"

他停下脚步,回头看我。

"你变了。"我一字一句地说出这三个字。

他沉默了几秒钟,然后淡淡地回了一句:"人都会变的。你也该学着长大了,楚言。商业社会,没有那么多儿女情长。"

说完,他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我站在那个豪华的办公室里,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,突然觉得很冷。

那天晚上,我在办公室待到很晚。

看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代码,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,我和沈亦辰一起在那个三十平米的小办公室里,面对着同样的电脑屏幕,写下第一行代码的场景。

那时候他对我说,这个产品是我们的孩子,要一起把它养大。

现在孩子长大了,成才了,能赚钱了。

可是我,却成了外人。

今年年初,公司又拿了一轮融资,B轮,估值五个亿。

投资人进来之后,对公司提出了很多要求。

其中一条就是要优化股权结构,引进更多的职业经理人,稀释原始股东的股份。

三月份的股东大会上,沈亦辰拿出了新的股权分配方案。

会议室里坐满了人,投资人、高管、财务、法务,每个人都西装革履,一脸严肃。

我坐在角落里,像个局外人一样听着他们讨论。

沈亦辰站在投影幕布前,点开PPT,开始讲解新方案:

"按照董事会的决定,新的股权结构是这样的——我持股60%,A轮投资方持股20%,B轮投资方持股10%,预留期权池5%,其他股东持股5%。"

我的心猛地一沉。

"其他股东?"我忍不住打断他,"那我呢?"

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我。

沈亦辰皱了皱眉,似乎很不满我打断他的发言:"楚言,你就在'其他股东'里面。按照新方案,你持股5%。"

5%。

我记得公司注册的时候,我们说好的是五五分。后来融资稀释,我也认了。可是现在,我只剩下5%了?

"等等。"我站起来,手都在颤抖,"当初我们说好的股权分配不是这样的。"

"楚言,当初只是口头约定,没有写进法律文件。"

沈亦辰的语气变得不耐烦,"公司发展到现在,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小作坊了。股权结构必须要优化,这是资本市场的规则。"

"可是凭什么你能保持60%,我只有5%?"我的声音有些颤抖。

"因为我是公司的CEO,是实际控制人。"他理所当然地回答,"而且这是董事会的决定,不是我个人的意思。"

我环顾四周,看到的全是冷漠的脸。那些投资人、高管,他们看我的眼神里,没有同情,只有不耐烦。

"楚言,你要明白一件事。"沈亦辰继续说,"5%的股份对你来说已经很多了。公司现在估值五个亿,你也是千万富翁了。还有什么不满足的?"

千万富翁。

听起来很美好,可是这些钱,我连影子都没见到。

"我不同意。"我咬着牙说出这三个字。

会议室里一片安静。

沈亦辰的脸色变了,眼神也变得冰冷:

"楚言,你要闹到什么时候?公司的发展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的情绪而停滞。你到底签不签?"

我看着他,看着这个曾经跟我一起在天台上吃泡面的男孩,看着这个曾经拉着我的手说要一起打拼一辈子的男人。

现在的他,眼神里只有冷漠和算计。

我拿起桌上的文件,翻到最后一页,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
"散会。"沈亦辰冷冷地说了两个字,然后第一个走出了会议室。

我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,看着桌上那份文件,突然笑了。

笑得眼泪都出来了。

签完那份文件之后的两个月,我变得很沉默。

我不再主动找沈亦辰说话,不再关心公司的战略规划,不再参加那些没完没了的高管会议。

我每天准时上下班,写代码,带团队,做好本职工作,其他的事一概不问。

同事们都觉得我变了。

以前的我,会主动关心项目的进展,会跟市场部门沟通客户需求,会参与公司的各种决策。

现在的我,只做技术,只写代码,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。

技术团队的氛围也变了。

大家都感觉到了什么,但是没人说破。

我们每天默默地写代码,完成任务,然后下班回家。没有了以前那种激情,没有了那种为了一个难题可以争论到半夜的热情。

四月底,财务部门发了一封邮件,说是要公布去年的年度财务报表。

我打开邮件,看到那一串数字的时候,心里咯噔了一下。

年营收两千三百万,净利润八百八十六万。

八百八十六万。

按照我5%的股份,我应该分到四十四万三千元。

我等了一个星期,没有等到分红通知。

我又等了一个星期,还是没有。

我终于忍不住了,去找了财务总监王萍。

王萍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,做事很认真,对数字很敏感,是沈亦辰高薪从一家上市公司挖过来的。

她看到我,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。

"楚总,您来了。"她站起来,有些局促。

"王总,今年的分红什么时候发?"我开门见山地问。

她为难地看着我,犹豫了一下才开口:"楚总,这个...我也不太清楚。您最好去问沈总。"

"为什么要问他?分红不是财务部门负责吗?"

"是财务部门负责,但是要不要分,什么时候分,这是董事会决定的。"她小心翼翼地回答,"楚总,我真的不好说什么。您还是直接去找沈总吧。"

我看着她的表情,心里已经明白了。

我转身往外走,直奔沈亦辰的办公室。

他的秘书想拦我,被我直接推开了。

推开他办公室的门，看见里面的画面时，我当场愣在了原地……

他正坐在沙发上,跟那个新来的市场总监说说笑笑。

看到我进来,那个女孩识趣地离开了。

"什么事这么着急?"沈亦辰皱着眉头看着我,"连门都不敲?"

"分红的事。"我站在他面前,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,"今年到底分不分?"

他愣了一下,然后靠回沙发上,翘起二郎腿:"哦,你说这个啊。董事会讨论过了,今年的利润要留作公司发展资金,暂时不分红。"

"暂时不分红?"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"公司账上躺着八百多万,你跟我说不分红?"

"对,不分红。"

他的语气理所当然,"楚言,公司现在正处于快速扩张期,需要大量资金投入。这点利润要用来开拓市场,招聘人才,升级设备。等明年盈利更多了,再一起分。"

我深吸了一口气:"那今年我能拿多少?"

"你的工资还是按原来的标准发,每个月三万。"

三万。

年利润八百八十六万,他就给我三十六万的年薪。

"沈亦辰,你新招的那个市场总监,年薪是多少?"我盯着他的眼睛。

他顿了一下,有些不悦:"这跟你有什么关系?"

"我听说是七十万,还有车补房补。"我继续说,"她来公司才半年,凭什么比我高这么多?"

"楚言!"

他猛地站起来,脸色变得很难看,"你怎么变得这么斤斤计较?她是从百度挖过来的,有资源有能力。人家给公司带来的价值,远远超过她的薪水。你呢?你除了写代码还会什么?"

这话听起来特别熟悉,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。

"我除了写代码还会什么?"

我笑了,"沈亦辰,公司这三年最大的十个客户,有八个是因为我的技术才签约的。你现在跟我说我没有价值?"

"我没说你没有价值。"他揉了揉太阳穴,"但是你要明白,公司的发展需要的不只是技术,还需要市场、资本、人脉。这些才是核心竞争力。"

"所以技术不重要,是吗?"

"我没这么说。"

他有些不耐烦,"楚言,你能不能理性一点?公司给你股份,已经是对你最大的认可了。你现在手里有5%的股份,等公司上市,你就是亿万富翁。还有什么不满足的?"

我静静地看着他,突然觉得很好笑。

"沈亦辰,你知道吗?你每次画饼的时候,都说等公司上市。"

我一字一句地说,"可是从头到尾,我连一分钱的分红都没见到。你说等公司稳定了就分红,现在公司稳定了吧?年利润八百多万。你又说要留作发展资金。你就直说吧,是不是根本就没打算分给我?"

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。

"好,不分红就不分红。"

我继续说,"那我的工资呢?我要求调整工资,至少要跟其他总监持平。市场总监七十万,我怎么也得六十万吧?"

"楚言,你疯了吗?"他瞪大了眼睛,"六十万?公司哪有那么多钱给你发工资?"

"可是你有钱给别人发七十万?"

"那不一样!"

他的声音提高了,"她是从外面挖来的,我们要用高薪留住人才。你不一样,你是公司创始人,你有股份,你应该跟公司共进退!"

我愣住了。

原来,我是创始人,所以我就活该拿低工资?

原来,我有股份,所以我就活该被压榨?

原来,我跟了你七年,所以我就活该被这样对待?

"沈亦辰。"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,"你还记得我们在一起的纪念日是哪天吗?"

他愣了一下,明显在努力回忆。好半天,他才不太确定地说:"六月...十二号?"

"是五月十八号。"我笑了笑,"下个月就是我们在一起八周年了。"

他的表情变得尴尬起来:"哦,对对对,我记错了。楚言,我最近真的太忙了,等过段时间我们好好庆祝。"

"不用了。"我转身往外走,"我突然不想庆祝了。"

走到门口,我停下脚步,没有回头:"还有,我今年能拿到手的,除了三十六万工资,还有别的吗?"

他沉默了几秒钟,然后说:"年底有个年终奖,大概能发个五六万吧。"

五六万。

年利润八百八十六万,他就打算给我发六万。

我笑着离开了他的办公室。

那一刻,我的心彻底死了。

五月初,公司接到了一个价值五百万的大项目。

客户是一家上市公司,要做一套完整的企业管理系统,包括OA、CRM、ERP等多个模块。

这个项目技术难度很高,工期只有三个月,市面上能做的公司屈指可数。

沈亦辰很重视这个项目。他专门召开了项目启动会,把所有高管都叫来了。

"这个项目非常重要。"

他站在会议室前面,神情严肃,"不仅是因为合同金额大,更因为这个客户在行业内的影响力。如果我们能做好这个项目,后续会有源源不断的大客户找上门来。"

他顿了顿,目光看向我:"楚总,这个项目就交给你的团队了。一定要保质保量完成,这关系到公司的声誉和后续的C轮融资。"

我点了点头,没说话。

"需要增加人手吗?"他难得地客气了一些。

"需要。"我直接回答,"这个项目模块很多,现有团队人手不够。至少要增加五个程序员。"

他皱了皱眉:"能不能少一点?你也知道,公司现在开支很大..."

"不能。"我打断他,"要么增加人手,要么延长工期。你选一个。"

他沉默了几秒钟,最后还是妥协了:"行,你去找HR,让他们配合你招人。"

接下来的两个月,我和团队几乎住在了公司。

这个项目真的很难,客户的需求很复杂,而且经常变更。

我们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以上,周末也不休息。有个程序员小周,连续加班一个月后,直接晕倒在工位上,被送进了医院。

我去医院看他的时候,他躺在病床上,脸色苍白,输着液。

"楚总,对不起,我给团队拖后腿了。"他虚弱地说。

"别说傻话。"我拍了拍他的手,"好好养病,项目的事不用担心。"

"楚总,我听说...公司这次的项目奖金很高?"他试探性地问。

我愣了一下,然后摇摇头:"不知道,还没定。"

"那就好。"他松了口气,"我这段时间加班加得太狠了,就想着能多拿点奖金,给女朋友买个像样的订婚戒指。"

我的心里一阵刺痛。

这些跟着我的程序员,哪一个不是这样?他们拼命工作,加班到深夜,熬坏了身体,为的不就是能多挣点钱,能给家人更好的生活吗?

可是公司呢?公司给了他们什么?

我回到公司,去找了沈亦辰,提出要给技术团队申请加班补贴和项目奖金。

他坐在老板椅上,头都没抬:"等项目完成了再说。"

"项目完成还要两个月。"我说,"大家现在压力很大,身体也吃不消了。能不能先发一部分补贴,让大家看到希望?"

"楚言,你懂不懂管理?"

他终于抬起头,眼神很冷,"管理团队,要画饼,要让他们有盼头。你现在就把钱发了,他们后面还有什么动力?"

我看着他,突然觉得很陌生。

"画饼?"我重复了这两个字,"所以你这几年跟我画的,也都是饼?"

他的表情僵了一下,然后恢复正常:"我跟你说的是真的。等公司上市,我们都会有钱的。"

我没再说话,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。

两个半月后,我们提前完成了项目交付。

客户验收的时候,连声称赞,说我们的系统不仅功能强大,而且用户体验很好,比他们预期的要优秀得多。

验收当天,他们就追加了两百万的后续开发订单。

沈亦辰高兴坏了,当场在公司开了庆功会。

会上,他大谈特谈这个项目的成功,表扬了市场部,说是他们拿下了这个大客户,给团队特批了二十万的奖金。

我举手发言:"沈总,技术团队为这个项目连续加班两个多月,有人甚至累倒住院了。我们能不能也给一些奖励?"

会议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。

沈亦辰看了我一眼,表情有些不悦,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:"这个当然,技术团队辛苦了。具体奖金方案,我们会后再商量。"

散会后,我在办公室里等了两个小时,终于等来了财务部门的通知。

技术团队的奖金总额——六万块。

二十五个人,平均每人两千四。

那个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的小周,拿到了三千块,因为他是生病了,算是"特殊照顾"。

我拿着奖金明细表,手都在发抖。

市场部门四个人,拿了二十万,平均每人五万。

技术团队二十五个人,拿了六万,平均每人两千四。

我深吸了一口气,拿着这份明细表,再次去找了沈亦辰。

他正在跟几个投资人吃饭,通过落地窗,我能看到他们觥筹交错,笑得很开心。我推门进去,把那份明细表拍在桌上。

"沈总,这就是你说的奖励?"我的声音在颤抖。

他看了一眼明细表,又看看我,脸色有些难看。他跟投资人道了个歉,走到外面,把我拉到走廊上。

"楚言,你疯了吗?"他压低声音,但是语气很凶,"我在谈事情,你这样像什么样子?"

"我就想问你,这就是你给技术团队的奖励?"我指着那份明细表,"五百万的项目,你给六万块打发了?"

"楚言,做技术是你们的本职工作。"

他理所当然地回答,"难道公司还要为你们做好本职工作而额外奖励吗?"

"本职工作?"我笑了,"那市场部拉客户不是他们的本职工作吗?凭什么他们能拿二十万?"

"那不一样!"

他有些恼怒,"市场部拿下客户,那是额外的贡献。你们做技术,只是把产品做出来而已。"

"只是把产品做出来而已?"

我重复着他的话,觉得特别讽刺,"没有产品,你拿什么交付?没有技术,你拿什么跟客户谈?"

"楚言,你别跟我讲这些大道理。"他不耐烦地挥挥手,"公司有公司的规矩。你要是不满意,可以去找董事会申诉。"

"好。"我点点头,"那我就去找董事会。"

他愣了一下,可能没想到我真的会去找董事会。

但是很快,他的表情就变得嘲讽起来:"随便你。不过我提醒你,董事会的决策,一般都是我说了算。你去了也是白去。"

我看着他,突然觉得很悲哀。

这还是当年那个跟我一起在天台上说要打拼一辈子的男孩吗?

这还是那个把我从大厂拉出来,说要给我最好生活的男人吗?

我没再说话,转身离开了。

那天晚上,我在办公室里待到很晚。我打开电脑,开始整理这些年的工作资料。

我发现,公司现在最核心的三个产品,都是我带团队开发的。

公司最大的十五个客户,有十二个是因为产品技术过硬才签约的。

换句话说,没有我的技术,就没有今天的云帆科技。

我又查了一下工商注册信息,发现了一个更荒谬的事实——沈亦辰在文件里,把我的实际股份比例改成了3%,而不是之前说的5%。

那份写着5%的文件,只是一份内部协议,根本没有法律效力。

我靠在椅子上,看着电脑屏幕,突然笑了。

笑得眼泪都出来了。

原来,从头到尾,我都是一个小丑。

五月十八号那天,是我和沈亦辰在一起八周年纪念日。

我特意早点下班,去菜市场买了菜,准备亲手做一顿饭。

我想,不管我们之间有多少矛盾,这个日子总该好好过的吧。

我在家里忙活了两个小时,做了四菜一汤,都是他喜欢吃的。

我还特意买了蛋糕,虽然不是纪念日该有的那种,但是小小的仪式感总要有。

六点,七点,八点...

我坐在餐桌前,看着那些逐渐冷掉的饭菜,看着手机上没有任何消息的聊天界面。

九点的时候,我终于忍不住给他打了电话。

响了很久,才接通。

"喂?"他的声音很嘈杂,背景音里有音乐声,还有女人的笑声。

"亦辰,你在哪?"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。

"哦,在外面应酬。"他漫不经心地回答,"有事吗?"

"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?"

"什么日子?"他愣了一下,然后猜测道,"你生日?不对啊,你生日是十一月。"

我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。

"今天是我们在一起八周年。"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,眼泪就掉下来了。
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。

"哦,对对对,我忘了。"他的语气很敷衍,"不好意思啊,最近太忙了。等我忙完这阵,我们找时间好好庆祝。"

"你在哪应酬?我过来找你。"

"别,你别来了。"他赶紧说,"都是些投资人和客户,场合不太合适。你先睡吧,我可能要很晚才回去。"

说完,他就挂了电话。

我坐在空荡荡的家里,看着满桌子的饭菜,看着那个小小的蛋糕,眼泪止不住地流。

十点的时候,我打开微信,看到沈亦辰更新了朋友圈。

照片里,他坐在一家高档餐厅,和一群人觥筹交错。

旁边坐着的,是公司新来的那个市场总监,女孩笑得很甜,身体微微靠着沈亦辰。

配文是:"谈成了大单,今晚不醉不归!"

我看着那张照片,看了很久很久。

然后,我打开电脑,敲下了一封邮件。

收件人:云帆科技人力资源部

主题:辞职申请

内容只有简单的一句话:"本人楚言,因个人原因,申请辞去技术总监一职,即日生效。"

我把这封邮件保存在草稿箱里,没有马上发送。

然后,我打开了另一个文件夹。

那里面存放着这五年来,我写的所有核心代码。

我把它们全部拷贝到移动硬盘里,然后在公司服务器上,把源代码全部删除了,只留下了编译后的程序。

做完这些,已经是凌晨一点了。

我站在窗前,看着城市的夜景,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。

第二天早上,我照常来到公司。我把那封辞职信打印出来,装进一个信封里,然后走进了沈亦辰的办公室。

离职之后的第一天,我睡到自然醒。

窗外的阳光很好,洒在床上,暖洋洋的。我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这样睡过懒觉了。

过去五年,我每天早上七点就要起床,赶在八点半之前到公司。周末也很少休息,不是在加班,就是在去加班的路上。

现在,我自由了。

手机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响。

我看了一眼,几十个未接来电,全是沈亦辰打来的。

还有无数条微信消息,从一开始的质问,到后来的请求,再到最后的威胁。

"楚言,你疯了吗?说走就走,有没有一点责任心?"

"那个五百万的项目还有后续开发,你现在离职,让我怎么办?"

"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回来?说个条件!"

"我警告你,你删除的那些代码,属于公司资产。你最好交出来,不然我告你!"

我一条都没回复,全部设置成了免打扰。

第二天,我做了一个决定——自己创业。

这个想法其实酝酿很久了。在云帆科技的最后几个月,我已经看清了事实。

在沈亦辰眼里,我只是一个工具,一个可以随意压榨的技术人员。既然如此,我为什么还要继续给他打工?

我有技术,有经验,有客户资源。我完全可以自己做。

当天下午,我就去工商局注册了公司。公司名字叫"晨曦科技",寓意是新的开始,新的希望。

注册资本只有十万,全部是我这些年攒下的积蓄。

没有办公室,没有员工,没有豪华的装修,只有我一个人,一台电脑,一腔热血。

但是我不怕。

我用了五年时间,帮沈亦辰建立起了一个商业帝国。现在,我要用同样的时间,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事业。

注册完公司的第三天,我开始联系以前的客户。

这些年跟云帆科技合作的客户,大部分都是我直接对接的。

我了解他们的需求,知道他们的痛点,也建立了很好的私人关系。

我给其中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客户发了消息,说我出来创业了,如果有技术需求,可以找我合作。

没想到,回复来得特别快,而且都很热情。

第一个回复我的是王总,他是一家连锁餐饮企业的老板,也是云帆科技最早的大客户之一。

"楚总,恭喜恭喜!说实话,我们跟云帆科技合作,看中的就是你的技术实力。现在你自己出来做了,我们反而更放心。"

他在微信里打了一长串字,"我们正好有个新项目,想做一套会员管理系统,预算三百万。你有兴趣吗?"

三百万!

我的第一个客户,第一个项目,就是三百万!

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,回复他:"当然有兴趣。王总,我们找时间详细聊聊?"

"好啊,明天你来我公司,咱们面谈。"

挂掉电话后,我坐在家里,半天没回过神来。

云帆科技用了三年时间,才接到第一个百万级别的订单。而我,用了三天。

第二个联系我的是李总,一家制造业企业的老板。

他之前一直想做智能工厂的项目,但是云帆科技报价太高,他觉得不划算,就一直拖着。

"楚总,听说你自己出来做了?"他直接给我打了电话,"那个智能工厂的项目,我们还想做。你能接吗?"

"可以。"我说,"李总,我给你重新做个方案,价格比之前优惠30%。"

"真的?"他很惊喜,"那太好了!楚总,说实话,之前跟你们合作,我就觉得中间环节太多,成本太高。现在直接跟你对接,我们都省事。"

第三个,第四个,第五个...

短短一个星期,我接到了五个意向客户,总合同金额超过一千万。

其中有两个,原本是云帆科技的潜在客户。他们听说我离职了,直接取消了和云帆的合作意向,转而找我。

我知道这个消息传到沈亦辰耳朵里,他一定气疯了。

果然,第二天他就疯狂给我打电话。我没接,但是看到了他发来的消息。

"楚言,你什么意思?抢我的客户?"

"你这是不正当竞争!我会起诉你!"

"你别忘了,你签过竞业协议!"

竞业协议?

我笑了。

沈亦辰为了省钱,公司很多法律文件都没有规范。

什么竞业协议,什么保密协议,从来都只是口头说说,从来没有正式签过。

我回复他:"沈总,商业社会,公平竞争。是客户选择了我,不是我抢你的。"

"而且,关于竞业协议的事,我咨询过律师了。你们公司从来没有给我正式的竞业协议,我不受任何限制。"

"还有,我带走的代码,都是我个人在业余时间开发的工具库,不属于公司资产。如果你想打官司,我奉陪到底。不过,我想你应该不希望这件事闹大吧?对公司的C轮融资,对上市计划,可能都不太好。"

发完这条消息,我就把他拉黑了。

离职的第二周,我开始组建团队。

我先联系了之前在云帆科技的几个核心程序员,问他们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干。

没想到,大家的反应都特别积极。

最先回复我的是小周,就是那个因为加班累倒住院的程序员。

"楚总,我早就想离职了。"他在电话里说,"在云帆干了两年,工资只涨了两千块。前阵子那个大项目,累死累活干了两个多月,最后就给了三千块奖金。说实话,我真的很失望。"

"那你愿意跟我一起做吗?"我问。

"当然愿意!"他毫不犹豫地回答,"楚总,您是我见过最好的领导。跟着您干,我放心。"

第二个答应的是小刘,技术团队的技术骨干,编程能力很强。

"楚总,我也想走了。"他说,"云帆科技现在的氛围太差了,全公司都在内耗。技术部门没有话语权,做得再好也没用。我想换个环境,想跟着真正懂技术的人干。"

第三个,第四个,第五个...

短短两个星期,技术团队走了一大半。

我没有刻意去挖人,只是问了一句"有没有兴趣",大家就主动要跟着我走。

这说明什么?

说明云帆科技的人心,早就散了。

不是我挖走了他们,是沈亦辰把他们逼走的。

六月中旬,我在一个创业园区租了一间办公室。

不大,只有一百平米,但是足够用了。我买了二手的办公桌椅,装了宽带,配了电脑。一切从简,但是该有的都有。

团队搭建起来后,我们开始正式运作。

我接的第一个项目,就是王总的那个会员管理系统,合同金额三百万。

开工之前,我召开了项目启动会。

"各位,这是我们的第一个项目,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项目。"

我站在白板前,看着这些跟着我出来的兄弟们,"我知道大家跟着我冒了很大风险。我能给你们的承诺只有一个——只要项目做好了,赚的钱大家一起分。"

"楚总,我们相信你。"小周率先表态。

"对,跟着楚总干,我们放心。"小刘也说。

我看着他们,心里很感动。

"我给大家定了几个规矩。"

我继续说,"第一,工资按行业标准发,不压榨,不拖欠。第二,项目奖金公开透明,按贡献分配。第三,公司有盈利,大家都有分红。"

"第四,也是最重要的一点。"

我顿了顿,"在这个公司,技术是核心。我们不搞那些虚的,不搞内耗,不搞办公室政治。大家只需要专心把技术做好,把产品做好,其他的事交给我。"

会议室里响起了掌声。

那一刻,我突然明白了,什么才是真正的创业。

不是画饼,不是压榨,不是把员工当工具。

而是真心实意地把大家当伙伴,一起奋斗,一起分享成功的果实。

那个三百万的项目,我们用了两个月完成。

客户验收的时候,非常满意。他不仅全额付款,还主动追加了一百万的后续开发订单。

项目结束后,我兑现了承诺。

扣除成本和税费,项目净利润一百五十万。我拿出七十万,按照每个人的贡献,分给了团队。

小周作为项目经理,拿到了十二万。

小刘作为技术骨干,拿到了十万。其他人也都拿到了五万到八万不等的奖金。

发奖金那天,办公室里一片欢腾。

"楚总,跟着你干,真的太值了!"小周拿着银行卡,眼眶都红了,"我在云帆干了两年,加起来拿到的奖金还没这次多。"

"好好干,以后会更多。"我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那天晚上,我请大家吃饭,庆祝第一个项目的成功。

酒过三巡,小刘突然问我:"楚总,您后悔吗?离开云帆科技,从零开始。"

我想了想,摇摇头:"不后悔。"

"为什么?"

"因为我终于找回了自己。"我举起酒杯,"在云帆的那五年,我一直在为别人的梦想努力,为别人的成功牺牲。现在,我是在为自己奋斗,为我们共同的未来打拼。这种感觉,比什么都重要。"

大家齐声举杯:"为楚总!"

那一刻,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,我和沈亦辰在天台上的场景。

那时候我们也是这样,为了梦想举杯,为了未来拼搏。

只是当时的我们,以为梦想是一起的。

后来才发现,他的梦想里,从来没有我。

晨曦科技成立三个月后,我们已经接了八个项目,总合同额超过两千万。

团队也从最初的八个人,发展到了二十五个人。

我们搬到了更大的办公室,配备了更好的设备,给每个人都开出了有竞争力的工资。

更重要的是,公司的氛围特别好。

没有勾心斗角,没有办公室政治,大家就是单纯地做技术,做产品。遇到难题一起讨论,项目成功一起庆祝。

这才是我理想中的公司。

而云帆科技那边,听说出了大问题。

那个价值五百万的项目,因为失去了核心技术团队,根本做不下去。

客户多次催促,沈亦辰只能一拖再拖。最后客户忍无可忍,直接起诉云帆科技违约,要求赔偿。

还有好几个大客户,听说我离职了,纷纷取消了续约。

他们说,跟云帆科技合作,看中的就是技术实力,现在技术团队都走了,他们不放心。

最致命的是,投资人听说这些消息后,对云帆失去了信心。原本谈好的C轮融资,被无限期推迟了。

公司的现金流开始出现问题,拖欠了员工好几个月的工资。

我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,心里有些复杂。

那毕竟是我倾注了五年心血的公司,看着它一步步走向衰落,我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。

但是我也知道,这是必然的结果。

一个把技术团队当工具,把创始人当廉价劳动力的公司,一个只重视商务和融资,忽视核心竞争力的公司,注定走不远。

离职一个月后的一天,我正在办公室跟团队开会,讨论新项目的技术方案。

助理小林突然敲门进来,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。

"楚总,外面有人找你。"她说。

"谁?"我有些疑惑。

"是...沈总。"她小心翼翼地回答,"云帆科技的沈总。"

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。

所有人都看着我,眼神里有担心,也有好奇。

我深吸了一口气,站起来:"你们继续开会,我出去看看。"

走出会议室,我看到沈亦辰站在前台旁边。

他瘦了很多,眼睛里布满血丝,西装皱皱巴巴的,完全没有了以前的精神头。看到我,他的眼眶瞬间红了。

"楚言..."他的声音有些哽咽。

我没说话,只是看着他。

然后,在我和所有员工震惊的目光中,他突然双膝跪地,重重地跪在了我面前。

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,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。

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CEO,那个曾经在商界呼风唤雨的成功人士,现在跪在地上,眼泪止不住地流。

"楚言,我错了,求你回来..."他哭着说,"公司现在真的不行了,没有你,我什么都做不了..."

我站在那里,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
这一幕,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。

我让小林把其他人都支开,然后扶起沈亦辰,带他进了我的办公室。

他坐在沙发上,整个人都是蜷缩的,看起来特别狼狈。

"说吧,来找我干什么?"我倒了杯水递给他。

他接过水杯,却没有喝,只是死死握着。

好半天,他才开口:"楚言,求你回云帆吧。公司现在真的完了,那个五百万的项目做不下去,客户要起诉我们。还有几个大客户都要解约,投资人也撤资了..."

他顿了顿,声音更加哽咽:"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,我知道我错了。但是求你看在我们一起奋斗了这么多年的份上,帮我这一次好吗?"

我静静地看着他,心里没有任何波澜。

"沈亦辰,我回去能改变什么?"

我平静地问,"那些离开的技术团队,你觉得他们还会回去吗?那些失去的客户,你觉得他们还会相信你吗?"

"会的,一定会的!"

他急切地说,"只要你回去,我保证,把你的股份恢复到50%,不,60%!工资也可以涨,你想要多少我都给你!分红、奖金,什么都可以谈!"

"现在知道我的价值了?"我冷笑了一声,"那当初呢?当初年利润八百多万的时候,你给我多少?"

他愣住了。

"六万。"我一字一句地说,"年利润八百八十六万,你就给我六万块打发了。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失望吗?"

"我...我那时候太糊涂了..."他低下头,"楚言,我真的知道错了。我不该那样对你,我不该把你当成工具..."

"不是不该,是你根本就没把我当人。"我

打断他,"在你眼里,我只是一个可以随意压榨的技术工具,一个用感情绑架就能控制的傻瓜。"

"不是的,我真的爱你!"他抬起头,眼泪流得更凶了。

"爱?"我笑了,"沈亦辰,你连我们在一起的纪念日都记不住,你跟我谈爱?"

他哑口无言。

"五月十八号那天,我在家里等了你一晚上。"

我的声音有些颤抖,"我做了一桌子菜,买了蛋糕,像个傻子一样等着你。你知道我等到了什么吗?"

他不敢看我。

"我等到的,是你跟别的女人在高档餐厅把酒言欢的朋友圈。"我继续说,"那一刻,我的心就彻底死了。"

"那只是工作应酬!真的只是工作!"他急忙解释。

"工作应酬就可以忘记纪念日?工作应酬就可以连一条消息都不发?"我冷冷地看着他,"沈亦辰,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?"

他不说话了,只是低着头,肩膀一抽一抽的。

"你知道吗?这一个月,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。"

我慢慢地说,"我这八年,一直在为你的梦想努力,为你的公司付出,为你的成功牺牲。但是我自己的梦想呢?我自己的人生呢?"

"你的梦想不就是我们一起创业吗?"他抬起头。

"不,那是你的梦想。"

我纠正他,"我的梦想,是用技术改变世界,是做出真正有价值的产品,是得到应有的尊重和认可。这些,在云帆科技,我永远得不到。"

沈亦辰看着我,眼神里满是绝望。

"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。"我说,"你记得那份股权文件吗?你把我的股份从5%改成3%的那份。"

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

"我已经咨询过律师了。"

我继续说,"那份文件我没有签字,不具备法律效力。如果我要起诉,你会很麻烦。"

"我...我..."他说不出话来。

"但是我不会起诉你。"

我站起来,"因为我不想浪费时间。云帆科技现在是什么样子,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。我现在有自己的公司,有自己的团队,有自己的未来。"

"楚言,求你了..."他也站起来,想抓住我的手,被我躲开了。

"沈亦辰,我给过你机会。"

我看着他,"这五年,每一次我委婉地提出意见,每一次我暗示自己的不满,每一次我期待你能改变,都是在给你机会。但是你辜负了所有的机会。"

"我会改!我真的会改!"他哭着说。

"太晚了。"我摇摇头,"有些事情,错过了就是错过了,回不去了。"

我走到门口,手放在门把手上,停顿了一下。

"还有最后一件事我要告诉你。"我没有回头,"那个五百万的项目,客户已经把单子给我了。还有其他几个大客户,也都转到晨曦科技了。"

身后传来一声闷响,好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。

"你现在明白了吗?云帆科技的成功,从来不是因为你的商务能力,而是因为技术实力,是因为产品过硬。"

我转过身,最后看了他一眼,"你以为你在商界呼风唤雨,是因为你的人脉和手腕。其实不是,是因为你背后有一个强大的技术团队,有我。"

"现在,这个团队跟着我走了。你什么都没有了。"

我打开门,走了出去。

身后传来沈亦辰撕心裂肺的喊声:"楚言!楚言!"

但我没有回头。

电梯门在我面前打开,我走了进去。电梯缓缓上升,透过玻璃,我看到楼下的城市。

阳光很好,未来也会很好。

那天之后,沈亦辰又找过我几次。

他给我发了无数条消息,从道歉到承诺,从威胁到哀求,什么手段都用上了。

他甚至找到了我父母,希望他们能说服我。

我妈打电话给我,声音里带着担忧:"言言,小沈今天来家里了。他跪在你爸面前,哭得可伤心了。他说他知道错了,说他不能没有你。言言,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,真的就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吗?"

"妈,有些事情不是给不给机会的问题。"我靠在办公椅上,看着窗外的天空,"是有些伤害,一旦造成了,就永远无法弥补。"

"可是他说,他可以把公司都给你..."

"我不要他的公司。"我打断她,"妈,我现在有自己的公司,发展得很好。我不需要他的施舍。"

"妈不是担心你工作的事,妈是担心你的感情啊。"她叹了口气,"八年的感情,说断就断了?"

"妈,有些感情,该断的时候就要断。"我说,"如果继续拖下去,只会让彼此都更痛苦。"

挂掉电话后,我想了很久。

其实我不恨沈亦辰,真的不恨。

他只是在金钱和权力面前,迷失了自己。他只是忘记了当初的承诺,忘记了一起奋斗的日子。

这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,只是很普通的人性。

只是我终于明白了,那个当年和我在天台上一起看夕阳的男孩,已经永远消失了。

留下的,只是一个叫沈亦辰的陌生人。

三个月后,晨曦科技拿到了第一轮融资。

天使轮,一千万,估值五千万。

投资人是一家知名的风投机构,他们看中的是我们的技术实力和已经证明的商业模式。

签约那天,投资人的合伙人跟我说:"楚总,说实话,我们之前也考察过云帆科技,但是最后没有投。你知道为什么吗?"

我摇摇头。

"因为我们发现,云帆科技的核心竞争力,其实是技术团队,是你。"

他说,"但是沈总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,他以为商务和融资才是最重要的。"

"所以当我们听说你离职创业了,马上就决定投资你。"

他继续说,"在技术驱动的行业里,技术才是王道。这个道理,沈总到现在可能还没想明白。"

我笑了笑,没说话。

融资之后,公司开始快速发展。

我们搬到了更大的办公楼,招了更多的人才,接了更多的项目。

年底的时候,晨曦科技已经有六十多个员工,营收突破五千万。

而云帆科技那边,听说已经申请了破产清算。

那个曾经估值五个亿的明星公司,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创业新贵,就这样轰然倒塌了。

我在新闻上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,正在跟团队开年会。

大家都在庆祝公司第一年的成功,庆祝每个人都拿到了丰厚的奖金和分红。小周拿到了三十万的年终奖,高兴得眼泪都出来了。

"楚总,跟着您,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!"他举起酒杯,真诚地说。

我笑着跟他碰杯:"是你们的努力,才有了今天的晨曦科技。"

"不,是您给了我们机会,给了我们尊重。"小刘也站起来,"在云帆的时候,我们只是工具。在晨曦,我们是伙伴。这种感觉,完全不一样。"

大家纷纷举杯,会议室里一片欢腾。

那一刻,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,云帆科技刚开始盈利的时候,沈亦辰也开过一次年会。

那时候他在台上意气风发,说着公司的未来,说着上市的梦想。

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,一个公司的成功,靠的不是CEO一个人,而是每一个为公司付出的员工。

当你把员工当工具的时候,终有一天,你会失去一切。

第二年春节,我回老家过年。

年初三那天,门铃响了。我打开门,看到沈亦辰站在门外。

他手里拿着礼品,看起来很局促。

"你怎么知道我在这?"我有些惊讶。

"我...问你妈的。"他低着头,"楚言,我能进来坐坐吗?"

我犹豫了一下,还是让开了身子。

他走进客厅,坐在沙发边缘,整个人都紧绷着。我给他倒了杯水,坐在对面。

"找我有事?"我开门见山地问。

"没事,就是...想来看看你。"他抬起头,眼神里有很多复杂的情绪,"听说你的公司发展得很好,我很高兴。"

我没说话。

"云帆破产了。"他苦笑了一下,"所有的资产都被拍卖了,用来偿还债务。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,车卖了,房子也卖了。"

"然后呢?"

"然后我找了份工作,在一家小公司做技术顾问。"他说,"月薪两万,跟普通打工人一样。"

我有些意外。

"你不笑话我吗?"他看着我,"从CEO到普通员工,这落差够大的吧?"

"每个人都有走霉运的时候。"我淡淡地说,"没什么好笑话的。"

他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突然开口:"楚言,我今天来,是想跟你说声谢谢。"

我愣住了。

"谢谢你当初的不挽留,谢谢你的离开。"

他认真地看着我,"如果不是你走了,我可能永远不会明白,什么才是最重要的。"

"这一年多,我想了很多。"

他继续说,"我终于明白了,商业成功不是靠画饼,不是靠压榨员工,不是靠玩弄资本。而是要实实在在地做好产品,要尊重每一个为公司付出的人。"

"我也明白了,我失去的不只是公司,更是你这个最珍贵的伙伴。"

他的声音有些哽咽,"楚言,我真的很后悔。后悔没有好好珍惜你,后悔把你当成了工具,后悔忘记了当初的承诺。"

我看着他,心里有些感慨。

"不过,我现在反而感到轻松。"

他笑了笑,"每个月拿着两万块工资,虽然不多,但是踏实。不用应酬,不用算计,不用每天绷着神经。我终于又找回了当年那个纯粹的自己。"

"那就好。"我说。

他站起来,深深地鞠了一躬:"楚言,祝你一切顺利。你值得更好的。"

说完,他转身离开了。

我站在门口,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,心里五味杂陈。

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,那个说要和我一起打拼一辈子的男孩,就这样走出了我的生活。

但我不后悔。

有些路,注定要一个人走。有些痛,经历过才会成长。

现在,晨曦科技已经成立两年半了。

公司发展到一百多人,营收破亿,完成了B轮融资,估值十个亿。

我给每个员工都开出了行业内有竞争力的工资,建立了完善的股权激励机制,每年都会拿出利润的30%作为奖金分给团队。

有时候,我会想起和沈亦辰一起创业的那段日子。

那些在简陋办公室里熬夜写代码的夜晚,那些为了一个客户奔波劳碌的日子,那些怀着梦想和激情的时光,都成了回忆。

我不恨他,也不怪他。

他只是在成功面前迷失了自己,忘记了初心。

而我,通过他的错误,学会了什么是真正的创业,什么是真正的领导力。

最重要的是,我明白了一个道理——

女人可以有自己的事业,自己的梦想,自己的人生。

不需要依附任何人,不需要委曲求全。

你的价值,不是别人给的,而是你自己创造的。

前几天,我收到了一封邮件。

是沈亦辰发来的。

邮件里只有简单的几句话:"楚言,恭喜你的公司完成B轮融资。我在新闻上看到了,很为你高兴。我现在过得还不错,虽然平凡,但是心里踏实。谢谢你当初的决绝,让我有机会重新认识自己。祝你一切顺利,前程似锦。"

我看完邮件,笑了笑,然后关掉了电脑。

窗外,城市的夜景璀璨夺目。

我站起来,走到落地窗前,看着这片我奋斗过的土地。

八年前,我为了一个男人的梦想,放弃了大厂的offer。

八年后,我用自己的努力,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。

有人说,女人最好的报复,不是毁掉对方,而是让自己变得更好。

我想,我做到了。

那个曾经只给我六万块分红的男人,那个曾经把我当工具的男人,现在应该知道了——

我的价值,远远不止八百八十六万。

我是楚言,晨曦科技的创始人兼CEO。

我用五年时间,帮别人建立了一个商业帝国。

又用两年时间,给自己打造了一个更大的舞台。

而这,才刚刚开始。

【全文完】